emico日常寫真手帖

《本文入選20070622中時部落格嚴選好文》

《樂攝手記》

　　二○○七年六月二日星期六的下午，天氣依舊是艷陽高照，萬里無雲，那是這次梅雨季來臨前最後一個晴朗的週末。

　　中午出門上課前，雖沒特別想去哪裡，還是刻意地把相機袋背出門。在學府路上上完課以後，也已是三點半鐘，外頭依舊是烈日當空，忽然興起，想起了這正是阿勃勒盛開的初夏，於是便騎著車新埔鎮的方向走，即便不知道當地阿勃勒的花況如何，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獨自找到往新埔的正確路線，仍憑著一股無可救藥的衝勁奔馳而去。



　　穿過竹北市，騎在新埔小鎮的街道上，一邊憑藉著過去爸爸曾經開車載我們來這裡遊玩的記憶，一邊仔細地尋找著路標指示牌，約莫四十分鐘後，終於抵達了九芎湖社區。雖是星期六的午后，這裡的遊客人潮卻不如我想像中多，我喜歡這樣一派悠閒，可以踏著輕鬆的步伐恣意地在這鄉間路上來回走著、四處張望著。隨意找了個空地把小綿羊停放好，準備展開一場與黃金阿勃勒的美麗對話。



　　認識阿勃勒這植物是在大學的校園裡，大一結束時，我仍不知道它的名字，只知道這樹很特別，春夏之際樹上會掛滿一串串黃色的風鈴，在微風中搖曳著，甚是浪漫。直到學校換發了新的IC學生證，票選學生證的圖案背景時，我才知道這把紅磚道上灑了一地金黃的植物，就叫做「阿勃勒」，有著風鈴花的別稱，更有著黃金雨的美名。然而，那時候似乎還不大能體會一地黃金雨的數大之美，總是匆匆經過，也許早已不小心踩爛它多少回。



　　就在這個時序，在手札blog上，看見幾位高手分享了阿勃勒之美，才驚覺到阿勃勒的美麗。雖然鄰近家裡的小學校園裡也有這麼一棵阿勃勒樹，可惜長得太高，也沒有纍纍的花朵。此刻，看見九芎湖鄉間小徑上，兩旁盡是一棵棵阿勃勒，每一棵樹盡是一大串又一大串的黃色花朵，真的興奮極了！隨性地先拿起相機找了棵阿勃勒拍照，拍了幾張以後，卻總覺得拍不出自己心裡想要的畫面。恰巧一旁有台賣著鳳梨的發財車，炎熱的午后，賣鳳梨的老闆穿著濕透了的汗衫，脖子披掛著一條粉色毛巾，生意顯然有些清淡。老闆看見我似乎很認真的拍照，便先開口問我認不認識這些樹，我告訴他答案以後，他便很開心的絮語不斷的說著九芎湖阿勃勒的美。就這樣，我站在那裡和賣鳳梨的老闆閒聊了一會兒，老闆對於我一身裙裝裝扮卻又背著率性的牛仔相機包，顯然覺得疑惑，也許是源自於我這全身上下充滿衝突與矛盾的打扮，又或者關於攝影這件事，在老闆的過去的認知裡，少有女生這麼做的吧！當我準備動身繼續向前走時，老闆還不忘叮嚀我，等會兒別忘了拍下這夾道於兩旁的阿勃勒樹成排壯觀的風景。



　　我決定先不直接拿起相機不斷地拍，而是先放慢了腳步在這不長的街道上走著，觀察著，倒也不全然是要融入了解當地居民的風土民情，單純只是想以更緩慢的腳步移動著，試圖想以自己的視野，找出平凡的阿勃勒的不平凡美。來回走一趟以後，我才開始拿著相機，認真尋找自己心中的阿勃勒風景。遊客三三兩兩，即便讓整個九芎湖社區顯得悠哉閒適不少，卻也不免讓路旁的小販們，感覺生意清苦了些。在一攤賣蜂蜜的店家旁，我看到一棵阿勃勒開得極為茂盛的樹，駐足於樹下，用各種不同的角度觀看著阿勃勒，一停留就是三、四十分鐘，也怪不得經過我身旁的遊客們，忍不住探頭看看我到底在拍些什麼，就連賣南瓜的婦人，都轉頭過來看了我好幾次。那個當下的我，已不止沉醉在這一片黃金海裡，下午四點多鐘的斜陽，光芒從山腰間射了過來，穿透扶疏的樹葉，映照在一串串金黃色阿勃勒上頭，更顯得耀眼奪目，所有的視覺早已被一片金黃花串與光影深深地吸引著。



　　在停車場的一旁，也有著幾棵壯碩的阿勃勒樹，趁著身後有著一面樹牆擋住了驕陽斜射的炙熱，我在這陰影下一邊讓自己喘口氣歇息，一邊也降降身體的高溫。還是拿著相機在這幾棵樹下來回走著，拍著，忽然身旁出現一位看起來應該是就讀國小中年級的小妹妹，她駐足在那裡，盯著我在那裡不停地按著快門，不一會兒，就見她跑去媽媽那邊拿了一台DC來，然後，她就跟在我旁邊，一起取景，一起按下快門。到此為止，我們都還沒有任何的對話交談。拍累了，我轉過頭看這位小妹妹，看著小小年紀的她也拿著一台相機煞有其事的拍著，我忍不住地著迷於她的認真，心裡頭更期待著她透過相機的觀景窗能夠察覺世界的美麗。當我在review方才拍下的那些阿勃勒照片時，小妹妹就站在我身後探著頭，想看看我拍了些什麼；於是，我先開了口問她認不認識眼前這植物，她笑著說不知道，而且還告訴我，她以前從來沒看過。我告訴她這是阿勃勒，別名是黃金雨，小妹妹對黃金雨的名字感到驚奇與疑惑，我便又解釋了一番。話一說完，小妹妹便馬上聯想到一樣會隨著風雨而飄落且有著五月雪美名的油桐花，還把油桐花飄下來的舞姿形容給我聽，然後我們開始討論起最喜歡什麼花，什麼花最漂亮等的話題。沒想到，這段極為短暫的旅程，還有個小妹妹陪我度過這一個黃金下午。



　　時間約莫六點鐘，天色仍然明亮，但深怕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可能會無法順利地找到回家的路，所以在農場裡逛了一圈以後，便起身離開九芎湖，這一個有著黃金阿勃勒相伴的淳樸鄉村。



　　回到家以後，心裡盡是滿滿的充實感。不在於我拍了些什麼照片，不在於我的照片拍得如何，而是這一趟短暫旅程中，點點滴滴的感動盈滿於心。除了我又帶著我的小綿羊與相機突破了一個人四處走走的極限之外，這一次遇見了賣鳳梨的老闆，還有一起拍照的小妹妹，雖然只是短暫的交談，但我卻可以感受到這是出自於內心最真誠的互動。甚而是從我身旁經過，忍不住探頭望著我相機螢幕上的照片而給我一個致意的微笑的路人甲乙丙丁，臉上那條簡單而短暫的弧線，在我心底都是這麼的深刻。對過去這麼多年來，並不是這麼善於主動與人交際的我來說，這是一項小小突破，我試著不設防讓真誠誠懇的人接近我，我試著讓自己融入在那一個現場，那一分一秒的每樣人事物上。小小的感動，卻會在日後的記憶裡，不斷地、不斷地，放大。感謝賣鳳梨的老闆和一起拍照討論花兒的小妹妹，讓我知道，原來一個人的旅程並不寂寞。